以前文引用的内馆牧子小说《年纪的骚扰》为例,“能力很强, 但看起来就是个大婶”这句话正符合上述定义。那些女职员不去理解“曾外派纽约”、“女性部长”、“女强人”这些“他人生命之个别具体意义”,并且以“不过就是个大婶”一语来“避讳与排挤他人”。值得一提的是, 有些女人在听见别人叫自己“大婶”时,明知道带有歧视意味,却表现得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会说出“反正我本来就是大婶,被这么叫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种话 –这正是所谓“不带丝毫批判地接纳某些扭曲的框架”。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乎,那倒也没关系,但不应该要求“在乎”的人采取跟自己相同的态度。关于这一点,社会学者好井裕明在《歧视原论─与“我”内部的权力相处》(平凡社)一书中,举了一个相当简单易懂的例子:
我在还不到五十岁时,额头的发线就已经越来越高,头顶越来越稀薄,发丝也变得又细又软。我知道自己的头会越来越秃,但我认为自然就是最好的状态,因此一直放任不管,对于“秃头”一事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因此就算有人叫我“秃子”,我也不痛不痒,只会在心里回答“是啊,我就是秃子”。但我相信这世上有些人的想法跟我不一样。有些人平日相当在意头发, 对头发百般爱护, 而且会尽可能不让他人发现自己“秃了”或“正在变秃”,甚至不想让人察觉自己很在意这件事。对这些人来说,如果被他人唤做“秃子”,那么“秃子”这个词就成了具有强烈歧视意味的攻击性字眼。
同样的道理, 对于一个平日努力让自己维持年轻美丽的女人而言,被唤做“大婶”等于是否定了她的一切。不仅如此,中高龄妇女置身在一个其他女职员都很年轻的职场里,本来就会有如坐针毡的感觉,这时如果又听到有人叫自己“大婶”,很可能会认为那是在暗示自己“赶快走人”。如今日本社会的企业虽然已不存在明文的“男女别退休制度”,但许多公司内部依然有着“不希望女职员做太久”的氛围。而且我在前文也提到过,“大婶”跟“大叔”比起来,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生育期限”的问题,因此对某些女性来说,这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字眼。以我个人为例,被小孩叫“阿姨”并不会让我感到不舒服,有时我也会在小孩面前自称“阿姨”,但我无法接受成年人对我使用带有“避讳与排挤”意味的“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