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三十年、结缡二十年,叫我如何用一年的时间忘了你!“只要我一提到,他们就说她都离开了,叫我不要难过、不要再想了,但我真的很想她、很爱她,怎么可能不去想?当了二十年的夫妻,认识三十年,我常跟她说,‘你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女人’……”是的,面对爱人的离去,怎么可能不想念?
一位男性带着倦容、头发凌乱不堪地来到会谈室,一看面容就知道他没有睡好,他的夫人孟璇刚过世一个月,现在的他,每晚都痛苦地看着妻子的生活照,而我也曾跟他的夫人会谈过。
我能理解他眼神中的悲伤,“最近你都怎么过日子的呢?”他低声无力地说,“有三餐没一餐的、大概就是所谓的‘行尸走肉’吧。”时间回到一年前。一开始孟璇被诊断肝癌,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治疗期间,他也会在一旁紧张地交代护理人员对他老婆温柔一些,旁人都感受得到这对夫妻鹣鲽情深,平常可说是形影不离。
我曾被照会一次关心主要照顾者的疲惫,有时往返于医院其它部门时,也会在附近的公园看见他陪着孟璇散步晒太阳的身影,当时这幕触动我一些想法,一方面替孟璇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担心,如果病情治疗不顺利,那他该怎么过下去呢?心底冒出这样的担心。
孟璇过世一个月后,他主动来到心理会谈室,哭得泣不成声,说着自己再度进到这间医院有多痛,“我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很没意”,所以找我会谈。“我当然明白,我看过你们相处的模样。”当下,我不是要先让他忘记悲伤,悲伤在这个时候还无法被淡化,我说,“可能要让你失望的是,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你不去想念。”他告诉我,孟璇一直给他很安稳的力量,“我整个家都交给她了”。有时陪伴着眼前的个案叙说与他们与重要他人的互动很重要,因为身旁的人不会再轻易地提起已逝者。“继续谈孟璇吧,我想她离开后,身旁没有人跟你重新讨论她。”
“对啊,身旁的人都觉得她都离开了,每次我要提,他们只叫我不要难过、也不要再想,但我真的很想念她,也真的很爱她,怎么可能不想念?”我们那天专注地谈孟璇,我说,“你好幸运,能感受到孟璇给你的爱,她的存在不但让你稳定,也协助了你心里的失落感”。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没错,我们当了二十年的夫妻,认识三十年,我常跟她说,‘你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女人’,然后她都直接说‘别说那些,快去做事’”,讲这段的时候,他眼神传达了他们曾经互动的幸福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