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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病房玄关处养了一缸孔雀鱼，但素日忙碌下，大家都忘了这缸鱼，只能靠志工定时喂养，偶尔有空才帮鱼缸换水。那天小夜班志工阿姨发现孔雀鱼妈妈生了很多的小孔雀鱼，由于孔雀鱼有大鱼吃小鱼的习性，所以决定一股作气刷洗好久没清理的鱼缸，并将该淘汰的水草淘汰，然后将小鱼苗分开饲养。

小弟弟和他姊姊那天来探望妈妈，他跟在志愿者阿姨身边看热闹，刚好看到一条翻肚的鱼被清理出来。小弟弟看着死掉的小鱼，泫然欲泣。当下我灵机一动，带着他找一张白色的纸，好好的把死掉的小鱼包裹起来，我们一起郑重的将包着小鱼尸体的白色包裹放入垃圾桶中，我心中默默期望这样的经验，可以让他之后在礼仪公司来带母亲大体离开时，减少一点冲击。

此时鱼缸里刚好有另外一条游得歪歪斜斜的小鱼，看来是时日无多了，我特意指出来让小弟弟观察，果然隔天再来看，他发现小鱼死掉了。“小鱼生病后死掉，现在去做鱼天使了。”我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妈妈现在生病了，她有一天也会去做天使，你知道吗？”他点点头，年龄虽小，但透过聆听身旁大人们的对话，他对于母亲的状况还是有概念的。

我再问：“你知道死掉是什么意思吗？”“我就再也看不见她了。”小小的童音让我鼻酸。“看不见，也摸不到妈妈了。”我说：“我回家都会摸摸、抱抱我的小孩，跟他们说我好爱你，你家也会吗？”他看看我，没有回答。我说：“妈妈现在生病没有力气，可是你可以去抱抱她，跟她说话，你想吗？”他点点头。于是我牵着小弟弟的手回到病房，蹲在旁边轻轻的推他：“去啊！”

小弟弟怯怯的伸出手，握住病床上的母亲，小小声的说：“妈妈，我爱您。”“喔！你是蚊子喔！”我故意开玩笑：“不然声音怎么这么小？”小弟弟吸了口气，大声的说：“妈妈我爱您！我会照顾我自己！”病床上的母亲，让病痛折磨得无力说话，见到她努力伸手摸摸小弟弟的头，微微的笑了。小弟弟的奶奶把我拉到一旁，私下向我道谢：“还好你做了，我们都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跟他提。”我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最好的？“去当天使”这个说法，是不是能减少小弟弟面对妈妈即将死亡的恐惧？但在那当下，我抓到一个契机，当机立断这样做了。

笑容

在年轻妈妈离开人世几个月后，有天我偶然遇见小弟弟的阿姨带着小孩子们逛大卖场，阿姨私下告诉我，小弟弟因为母亲离世心情难过，但总体来说状况良好，没有恶梦和尿床等心理症状。

我对小弟弟眨眨眼，说：“我们好像认识喔！你还记得‘鱼天使’？”他点点头，笑了，我彷佛看到妈妈也笑了。就是这种笑容，让我可以一直秉持安宁疗护的坚定信念，走在安宁疗护的路上。

对我来说，安宁病房不是结束的地方，反而是一个新阶段生命开始的地方。因为安宁病房是人们在人世间最后的家，而我们安宁疗护团队就是在这个家里陪伴大家的无血缘关系的家人，无论你未来会到菩萨那里修行，或是回到天父身边，只要还未离开人世间，你的安宁家人永远为你敞开大门，守护着你和你所关心的一切人、事、物。

我希望懂你

幼年家属的陪伴，往往从一件小小的玩具，开启心灵的大门。

爱与回馈

一束花，表示对临终病人的爱与透露出医疗人员无尽的付出与不舍。

本文出自布克文化《生命起飞前与你相伴：高医安宁．心圆病房故事集》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