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行为思想被身处的时空所塑造,乍听之下再怪异荒谬的理由,稍微掘深一点都会触及根本的文化差异,就算希望之芽请来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或克利福德•格尔茨(Clifford Geertz)这些世界级的人类学大师当顾问,也很难决定外国人到底应该介入到什么地步。
一牵涉到文化差异,就无关是非对错,没有黑与白,只有无边无际的灰色地带,你的美酒可能是我的毒药。慈熏待久了也会疑惑,凭什么她自觉那么聪明,有资格告诉当地人该怎么做呢? 但是,若不能坚持己见,今天退一步,明天退两步,到底要退到哪里去?那条界线总要有人来划吧?
愿神赐与她耐心,耐心,无比的耐心,这里的步调就是那么缓慢,台湾人就算急到心脏病发,当地人只会觉得莫名其妙而已。慈熏话虽然说得狠,心里却有点慌,香菇的现金收入对赤贫的家庭来说,是挨饿与不挨饿的差别。那罗德娜的小孙女吃什么?
话说白一点,让不让罗德娜参加,对她不过是在文件上打个勾勾罢了。说不定在罗德娜眼里,慈熏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官僚。不是斤斤计较那几十块美金,而是她若不表明立场,其他人有样学样,以后更难推动其他计划。于是她藏起左右为难的彷徨,戴上说一不二的扑克脸。
但慈熏其实也只是嗓门大了些,刀子嘴豆腐心,她没十足把握自己到最后会不会变卦,一时心软再让罗德娜破例参加。不过慈熏的两难并没有持续多久。九个人眼看慈熏转身不理会罗德娜的哭哭啼啼,私下集合讨论,默默开了会,派出代表,怯怯地问慈熏:“那些香菇包是要给我们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