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生病,我升等未通过的痛反而是小事了。幸运的,在得知升等被否决之前已投稿的两篇论文,几个月后都通过审查在一级期刊发表,一学期后,我重新申请副教授升等就轻易过关了。升等对我最大的意义是工作有了保障,我不用挂心经济独立以及工作稳定性问题,学校有规定,到学校八年内从未升等,就得离开。
工作确保后,我更大步地跟着心、跟着感觉走,更大胆开放,勇敢探索自己,无论是写论文、写他人的梦、或写学生问题,我都会同时写自己,问自己的感觉是什么,问自己的位置在哪,自我反思回观不仅是与自己亲近,也经常让问题更清晰呈现,比较容易发现问题解决出路。写,帮助我思考,是我的研究方法。
我尽量找时间回家与爸妈相聚,每周至少要回家一次。爸爸离开后,我与两姐经常一起约好时间回老家陪妈。她们比我更频繁回家,承担更多的照顾工作,我每周回去一次,就帮我妈洗脚,用热水泡脚,然后修剪指甲,我只能做这些枝节末端的小事,像是洗澡的大工程,几乎是姐姐主责,哥嫂们则承担更重的日常饮食起居照料。
我们经常在二楼客厅泡茶聊天,大声谈笑,欢乐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没多久天就黑,姐妹就得各自回家照顾自己的小家庭。我妈经常酸我回老家好像“问豆油”,就是沾酱油的意思,隐喻我只停留一下就离开。我也觉得回家时间太短,离开时,看着她孤单地坐在摇椅上,总是无法大步离开。或者,已经走出家里大门,坐进驾驶座,启动引擎,大脑浮现她一个人孤单地在二楼餐桌上,与语言不通的外劳看护一起吃饭的画面,就很难受。
一个人慢慢开车回台中,望着她还没中风前,亲自挂在驾驶座上方祈求我开车平安的鹿港黑脸妈祖照,眼泪直直流。面对病老、脆弱、忧郁的母亲,我能帮上忙的,就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走过十年的狂风暴雨
我爸病逝后四年,二○一四年暑假我妈因痛风的药物过敏,意外骤逝……。爸妈两人之间的缘分一定很深很深,一起生活六十年,生养五个小孩,两人大体火化,正式告别人间居然同月同日。人世间很多重大的巧合,会让我觉得天地间有某种巨大恒定的运行规律,我们能改变的其实有限,只能尽全力地去珍惜每一天。妈妈走得突然,我至今仍无法写、无法近看那段日子,只要稍微想到,就情绪激动,鼻酸泪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此刻还能看见的画面,是深夜十二点多,我与两姐搭着大哥车,从台中荣总跟着救护车回家,二哥留守在救护车里陪妈妈,因救护车速度远比大哥的车快许多,当我们到家时,救护车已经离开,我看到你跪在和室,用手按着婆婆的颈部,勇敢无惧、悲伤却沉稳,我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后来才知道随救护车照顾的护士要求一位家人协助拔管后的伤口止血,你自愿担当这工作。那一刻,我很敬佩你,也很感谢你。当时你才刚大学毕业一个月,已经在法院上班当社工,这也让我更敬佩社会工作这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