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真的是非常特别的国家,当地每个人的潜意识里全都是坚实的反科技主义份子。
日记:二○○八年九月十七日
雨天,是坐轮椅的人最讨厌的天气。就算人人都说,雨衣、雨伞能有效对抗雨水,但是我很早就发现这两样物品不可靠,是百分之百的叛徒,它们绝对不会遵守让你保持干爽的承诺,而是残忍地把你推向雨水的魔爪之中。就算再怎么努力避开水坑,水依然会从轮子喷上来,雨衣的袖口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在上下交相攻击中败阵下来,无力抵挡地任由雨水渗透到身体里。
另外,还有比暴雨,以及毫无作为的雨衣更糟的,那就是......烂泥巴。真好,只要有烂泥巴,事情就更精彩了。大家说泥巴对皮肤很好,经过福梅克的这段路,我的皮肤应该变得相当柔嫩细致了。如果晚个一天到福梅克,应让会觉得那是一座像天堂一般的村庄,但是今天的天气,我就只觉得这里是沼泽的地狱。
当然,我真的不该抱怨,只要想想出发前,在客运站的售票口上看到的张贴内容,读到了那段能叫人安心的文字:“二○○八年只有八人死亡!”(没错,哥伦比亚众多可爱的独特作风之一,每一间客运公司都会很骄傲地张贴伤亡人数,让乘客对车祸有完全的了解。)我猜如果其他的客运公司都有二十几位受害者,那么一年内八个人死掉,一定会被认为是行车安全上的壮举。因此,自己能够平安地从车上走下来,活着抵达,就该万幸了。
先不管雨水、烂泥与告示牌上的亡者数目,我今天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去黛安娜朋友的家,而我唯一拥有的信息:他住在离车站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离开客运站后,外头只见一整片森林与满地泥泞。树林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条又深又长的泥巴坑,如果好天气(或说干爽的日子)那应该是一条宜人的道路。
黛安娜很详细地跟我描绘路该怎么走,总结就是:“沿着河岸走,不知道就问往爱德华家的路。”不过似乎有件事被遗漏了,我是要去问棕榈树,还是试着投石问路,因为“人”并没有出现在我当前遇到的万物之中。好险,我猜上帝对我的死亡另有安排,没让我困死在南美洲的烂泥巴中,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终于看到了一栋屋子,我下定决心那里不管是不是爱德华先生的家,我要在那里度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