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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Google輸入「愛上客人」，繁體中文的搜尋結果前幾頁，竟然也都是經紀公司發的八大職場文，論調比客人求助「愛上八大人怎麼辦」還單一，不外是對第一線強調「歡場無真愛」，在聲色場所中客人講的話能信，狗屎都可以吃了。

花很多錢在你身上的客人，也會用銀彈去掃射其他青春的肉體，你並不特別，好好把心思放在賺錢上，看過更多人就不會再被那些花招迷惑，要懂得自己保護自己，好好把客人當客人經營，最多與客人當「朋友」就好。

我邊爬文邊覺得有趣。「愛上客人」系列沒有其他行業討論與客人墜入情網時該怎麼辦，賣保險轎車房屋的業務、開店賣餐飲服飾飲料百貨圖書、做服務的造型美妝攝影廣告企劃等領域的職人，也都與客戶密切接觸，但他們發展出來的感情關係用一般常識處理足矣，為什麼到了八大人身上就不適用？ 尤其是被圈內人告誡「此路不可行」呢？

「歡場無真愛」的預設保護團塊利益

小姐少爺跨性別是人，有七情六慾、渴望愛，在交淺可以言深、身體情慾的界線模糊的職場難免暈船。酒店、按摩店與經紀公司不希望第一線和客人情感過於密切其來有自，當客人提出交往、結婚、包養、拿出資金幫第一線創業做生意，第一線經常因為關係與經濟上獲得保障離開八大。

「錢原本是大家賺，變成一個人在賺」，公司方面當然要先打預防針，想方設法勸退當事人，而歡場最不缺各種讓人嚇得吃手手的恐怖故事。這些恐怖故事聽過幾個，就會發現它們都講究明確的因果循環、有樣板式的節奏，也就是：「悲慘→遇見救贖→變得幸福富裕→急轉直下→比以前更悲慘十倍」。

例如窮苦的第一線遇到闊綽的大老爺或大富婆，給對方捧在手掌心上疼愛，登出八大，過著童話般的生活。當第一線習慣了睡到自然醒打扮光鮮逛街購物做美容再找牌友打牌到通宵的悠閒日子，忽然間，大老爺或大富婆被生意夥伴倒帳、公司破產、股票暴跌、遇上大官司、財產繼承權被奪……這些落魄富豪不僅不再金援第一線，還反過來要第一線接濟。

動了真感情、被往昔恩情綁架的第一線享受慣了別無所長，唯有再登入八大，而且為了賺錢尺度大開，即使葷素不忌來者不拒，仍填不滿落魄富豪的錢坑，有時還會加上被落魄富豪的正宮控告妨害家庭的支線；人生直接從天堂跌落地獄不說，比起從前簡直是下了十八層地獄。

田野調查的過程中，我並沒有見證到這樣超級戲劇性的恐怖故事，更多的是得不到世人同情的寂寞和無奈。

一位注重嗅覺的酒店小姐告訴我，從氣味可以分辨一個人的氣場與氣質，所以她為了一位年長許多、雅痞風流的已婚客人心動不已。兩人的邂逅是已婚客人來酒店應酬談公事，第二次見面則是隔天，已婚客人單獨上門來小框嗅覺小姐。

兩人又摟又親了個把小時，鐘點到時，她感到曖昧張力已到達臨界點，他總算索討了她的聯絡方式，他們終於有私密通話的管道了。已婚客人不諱言，他曾經因為出軌被太太賞耳光；他喜歡嗅覺小姐，也深愛太太，從來沒想過要離婚。

嗅覺小姐明白自己必須當一名安分的第三者，通姦除罪化是免除刑事罪責，民事賠償並沒有消失，她的權宜之計是等待已婚客人在下班後、回家前的「安全時間」，等他打電話給她，在專屬鈴聲響起的那一秒立即接聽，聊到他抵達家門口互道晚安，然後糾結起明天的此刻他會不會再打來。

這段沒名、沒分、沒油水的不倫戀，隨著越來越稀疏的見面次數，最後在已婚客人宣告「我不能暈船」之後畫下句點。我問嗅覺小姐，已婚客人的立場很明確，也很懂得為自己的桃花債設下防火牆，她為什麼要投入這段注定要受傷和失望的關係？

「其實一開始就知道無法期待什麼，就是很喜歡很喜歡這個人，覺得他可以與我很深的部分共鳴，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我不希望自己沒體驗過就死了。」

本文選自三采文化《我拿青春換明天：八大行業職場說明書，慾海求生的人物群像》一書／陶曉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