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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什么感觉?医学、哲学双博士研究150名濒死病患,探究死亡真相

(关键字: 死亡 , 文化 , 医学 , 心理 , 濒死 , 哲学

自有人类以来,那是我们始终在问自己的问题。过去几年来,我也一直有机会在广大的观众前面提出该问题。我所面对的团体来自各处,从心理学、哲学和社会学的课程,到教会、电视观众和社团,乃至于医疗协会。基于这些公开场合的经验,我可以说,这个主题总是让人百感交集,无论是什么情绪类型的人,或有过什么样的生命历程。

死亡是什么况味

但是,尽管死亡是我们关心的问题,对大多数人而言,却不知从何谈起。原因至少有两个。其一主要是心理和文化的因素:死亡是个禁忌的话题。或许我们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和死亡的任何接触,即使是间接的,总是让我们想到自己终究要死,感觉死亡近在咫尺,更真实也更可信。

例如说,大部分的医学系学生,包括我自己,第一次踏进解剖实验室,即使是和死亡远距离的相遇,也会觉得非常不安。就我而言,如此反应的原因现在看来廓然明白。回想起来,问题不完全在于我所看到的那个老师的大体,当然它的确让我很不自在。

我在解剖台上看到的,是我自己死亡的象征。无论如何,即使只是前意识,我心里难免会浮现一个念头:「我也会有那一天的。」同样的,在心理层面上,谈论死亡也可以被视为间接地接触它。许多人会觉得,谈到死亡无异于在心里召唤它,让死亡现前,而不得不面对自己难逃一死的事实。

于是,为了免于心理的创伤,我们决定尽可能地规避该话题。难以启齿谈论死亡的第二个原因则复杂许多,因为它植基于语言的本质。人类语言里的语词大多指涉我们经由身体感官经验到的东西。然而,死亡是在大多数人们意识经验以外的东西,因为几乎没有人曾经见识过它。

如果我们真的要谈论死亡,就必须放下社会禁忌,以及因为我们不曾经历过它而产生的根深柢固的语言学两难。而我们最后总是选择以委婉的类比去谈论它。我们将死亡比拟成生活经验中比较愉快的事,或是我们熟悉的事。

最常见的类比,应该是死亡和沉睡的比较。

我们告诉自己,死亡就像是睡着一样。这个语言意象经常见于日常的思考和语言里,以及各个文化和时期的文学里。即使在古希腊时代,显然也相当普遍。例如在《伊利亚德》(Iliad)中,荷马将沉睡称为「死亡的姐妹」,在柏拉图的对话录《辩护篇(Apology),苏格拉底被雅典陪审团判处死刑,他说了以下的话:

△(如果说,死亡只是无梦的睡眠,)那真是美妙的收获了。如果要一个人找一个无梦沉睡的夜晚,和一生中其他的日日夜夜做个比较,要他仔细想想,一生中有多少个日子比那个夜晚更幸福的,我想……任何人都会发现那样的日子屈指可数。如果死亡真的就像那样,我就会觉得那真的是一种收获,因为如果你如此去看,整个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夜晚而已。

我们当代语言里也埋藏着相同的类比。让我们看看「put to sleep」一词。如果你带你的狗去找兽医,要他「put him to sleep」,你的意思应该完全不同于和你的妻子或先生一起去找麻醉科医师时所说的话。有些人比较喜欢另一个相关的类比。他们说死亡就像是遗忘一样。当人死去的时候,他会忘记一切悲伤,所有痛苦和烦恼的回忆都会被抹去。

但是无论「沉睡」和「遗忘」的类比再怎么古老而普遍,当我们真正面对死亡时,终究不够恰当。它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在讲同一件事。即使那是比较愉快的说法,其实都是在说,死亡是意识经验的永远湮灭。若是如此,那么死亡真的没有任何沉睡或遗忘的好处。沉睡是正面而愉快的经验,因为人们会醒来。

一夜好眠,醒来以后会更愉悦,工作也会更有效率。如果一觉不醒,那么睡觉就没有什么好处可言了。同样的,所有意识经验的消灭,不只蕴含着抹去所有痛苦回忆,所有快乐的回忆也会被擦掉。如此说来,这两个类比都不足以在我们面对死亡时给我们安慰或希望。

但是有另一个观点,它不认为死亡是意识的消灭。根据这个或许更古老的传统,在肉体功能停止而终至毁坏以后,人类的某个面向仍然继续存在。这个持存的面向有许多名字,例如魂魄、灵魂、心灵、精神、自我、存有和意识。

不管你叫它什么名字,肉体死亡后,我们会踏入另一个存在国度,这个观念是人类最神圣庄严的信仰之一。土耳其有一座10万年前尼安德塔人的坟冢。

透过化石痕迹考古学家发现,古代人类将死者葬在摆满鲜花的坟墓里,意味着他们或许认为死亡是个该庆祝的时刻,死者正要从此岸度到彼岸。的确,地球上各地早期遗址的坟墓,都证明古代人们相信,在肉体死亡后,人类生命继续存在。

简言之,我们原本关于死亡的性质的问题,有两个源自古代传统的对立解答,直到现在仍然很流行。有人说,死亡是意识的消灭,也有人坚信死亡是灵魂或心灵到另一个实在界的历程。在本书里,我并不想驳斥任何一个答案,只是要报告我个人的研究。

过去几年来,我遇到无数曾经经历我所谓「濒死经验」的人们。我在许多不同的机缘下和他们相遇。起初只是偶然与巧合。1965年,我在维吉尼亚大学念哲学研究所,遇到一位医学院的临床精神病学教授。

我一开始就被他的亲切、友善和幽默给折服。后来我知道了他的许多趣事,更是感到惊讶,他曾经死过一次,前后约10分钟,而他也诉说了自己「死去」的精采故事。

后来我听到他向一小群有兴趣的学生讲述他的故事。当时我非常震撼,但是我无从判断这类的经验。我将它「归档」在我心里以及他的谈话录音带里。若干年后,我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在北卡罗莱纳州东部的一所大学教书。在一门课里,我要学生读柏拉图的《斐多篇》(Phaedo),那是一篇以灵魂不朽为主题的对话录。

我在讲课中强调的是柏拉图的其他学说,并未着眼于死后生命的讨论。有一天,一个学生在课后跑来找我。他问我说,我们会不会讨论到灵魂不朽的主题。

他对这个主题很感兴趣,因为他的祖母在手术当中曾经「死去」,后来她诉说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经验。我要他告诉我她的故事,出乎我意外的,他所说的事件始末和几年前那位精神病学教授的说法几乎如出一辙。

此时我开始主动去搜寻个案,也在哲学课程里要学生读一读关于人类在肉体死亡以后继续存在的主题。不过我尽量不在课堂上提及那两次死亡经验。其实我仍然抱着观望的态度。我在想,如果那种说法相当普遍,或许我会听到更多的故事,于是我继续在哲学讨论里提到死后存在的问题,并且表现出同情的心态静观其变。

结果令我讶异,一堂约莫30个学生的课里,总会至少有一个学生在课后跑来跟我说个人的濒死经验。自从我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以来,最让我惊讶的是那些说法都非常类似,尽管叙事者来自不同的宗教、社会和教育背景。1972年我进入医学院,当时我已经搜集了相当可观的濒死经验的描述,于是我开始对医界朋友提到我非正式的研究。

结果一个朋友说服我在医学会发表论文,随而引起热烈讨论。同样的,每次讨论结束后,都会有人跑来跟我谈到他自己的经验。我在这方面的研究渐渐广为人知,有些医师会告诉我哪些人死而复生,还有哪些人提到不寻常的经验。在报载文章提及我的研究之后,也会有人写信告诉我他们的经验。

到目前为止,我知道大约150个该现象的个案。我所研究的经验大致可以分为3类:

1.被医师宣告临床死亡而后复活者的经验。

2.在意外事件、重伤或疾病中差一点死去者的经验。

3.有些人在临终时将他们的经验告诉其他人,而我辗转得知他们的死亡经验。

面对150个案例的庞大材料,我显然必须加以简择。有些取舍是刻意的。例如说,虽然我发现某些第三类的说法和前两类很类似,而且可以补其不足之处,但是我经常基于两个理由而不予考虑。

其一是我必须控制研究的案例数量;其二是我尽量采用第一手说法。于是,我访谈了将近五50个人,以便报导他们的经验。其中,第一类个案(在临床上显然死亡的)当然比第二类(和死神擦身而过)更戏剧化。

的确,每当我在演讲时提到该现象,「死亡」的桥段总是人们最感兴趣的。媒体的报导有时候也会让人以为他们是我研究的唯一类型。然而,在挑选本书的案例时,我不想只提及「死亡」事件真正发生的案例。因为我们接下来会看到,第二类个案和第一类个案并无二致,反而是第一类个案的延续。

再者,尽管每个濒死经验都非常类似,但是他们的环境以及叙事者却大不相同。因此,我试着举一个经验的样本,以反映其多样性。明白了这个先决条件,现在我们可以去看看,就我所知,在死亡经验当中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本文出自商周出版《死后的世界》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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