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神經元:讓老腦更新,保持最佳狀態
可惡!我又打錯老鷹了!電腦上出現的不是令人興奮的羽毛炸裂畫面,而是無情的「嗶」一聲。
我坐在電腦前,試著要打到藍天中一直閃出的鳥。這些鳥都是灰色的,翅膀向外伸展開來,但我的目標是鳥群中顏色較深的那隻。我找到目標的速度越快,牠們出現在螢幕的時間就會越短,我其實是跟著眼動軌跡在按滑鼠,我卻幾乎沒有自覺。這是大腦訓練遊戲《鷹眼》(HawkEye)。
在我玩過的遊戲中,鷹眼不算特別有趣,但是這款遊戲保證可以訓練我的大腦反應力,不只是按滑鼠的速度變快而已。試玩研究發現,玩這類遊戲達到一定時數的年長者發生的車禍事故較少,甚至罹患失憶症的風險也明顯較低。「每週都會有人問我,玩填字遊戲可以嗎?」發明鷹眼的假設科學企業(Posit Science)執行長亨利.曼奇(Henry Mahncke)說。
「我的答案是,不行。沒錯,你是在思考——你試著想要重新排列字母拼出答案或是找出同義詞——但是這並不能提升大腦的反應速度或是準確度。要達到這個目標,就要挑戰自己。」
現在,線上腦力訓練遊戲已成了一個產業。截至目前話題的成分還是大過科學,不過其背後的科學藏著一個非常核心的關鍵:這是一個新知,人類在體驗世界的時候其實一直在重塑腦細胞之間的連結,還有事實上我們可以藉著行為改變大腦。終其一生,人的大腦都不斷地在變化、開發,這個革命性的發現可以大大改變我們面對老化的態度。
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認為腦細胞數量在出生時就定好了,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慢慢減少。我們以為大腦會在成年後定形,老狗無法學會新把戲。於是我們也懶得訓練年長員工了。我們先入為主地認為六十歲以上的人學中文或法文只是為了興趣。我們認為記憶衰退是必然的。甚至有人說,每個人都有一個預設的「快樂設定點」(happiness set point),無法改變。這都是錯的。
腦神經科學家很早就知道人類的腦細胞(神經元)自出生起就會把我們的所見、所聞、所嚐、所觸、所嗅與累積而來的記憶和經驗結合在一起。科學家也知道這些神經連結會彼此堆加,藉此幫助我們學習。然而整個二十世紀幾乎所有人都堅信這種「神經可塑性」(neuroplasticity)終結於兒時。當時人們根本無法想像成年人腦中約一億個神經元所形成的一百兆種連結居然還有辦法洗牌。
看看學校教科書中五顏六色的大腦圖解。不同腦區標註了他們掌管的功能。這個區塊是「味覺」、那個區塊是「記憶」。腦部顯影甚至可以讓我們看見大腦哪個特定區塊可以解決邏輯問題或是在人群中辨識熟悉的臉孔。這意味著若是該區出了問題,你就會喪失該區掌管的能力。但是從這些簡圖中無法看出我們在二十一世紀已經弄清楚的觀念,也就是大腦無與倫比的適應性。
大腦的真相很振奮人心。甚至在七十歲癌末病患的大腦中也曾找到新的神經元。另有某個腦區因中風受到永久損害的案例,因為腦部其他區塊介入協助而得以康復——就像飛機乘客跑到駕駛艙替失去意識的機長操作飛機一樣。科學家正在尋找幫助精神疾病患者的新方法,希望藉由讓腦中某些迴路冷靜下來再重新建立腦神經連結,幫助病患克服症狀。
而七十歲的人也可以學會第二外語(不過發音沒辦法標準——這扇門倒是似乎在十歲的時候就關上了)。要享受人生延長賽,就需要把我們的心理壽命延長至與生理壽命相等。腦神經科學目前仍未能回答一切問題,但是確實也提供了一些可以幫助大腦進步的指引,並且告訴我們要用對待身體的方式來對待大腦——大腦是可以改善的系統,不是支配我們的神秘器官。
神經可塑性簡史
小小的金絲雀以及一位名叫費南度.諾特邦(Fernando Nottebohm)的賞鳥狂熱分子造就了今天的腦神經科學家。諾特邦在阿根廷的一個牧場長大,喜歡養鳥當寵物。後來他特別喜歡會唱歌的鳥,很想知道牠們在對彼此唱些什麼。這促成了一九八三年一項突破性的發現,這項發現最後改變了我們對大腦的認識。大多數的鳥類每年都唱著相同的歌來吸引配偶。
但是諾特邦注意到金絲雀和班胸草雀就像暢銷金曲製作人一樣,每年都會寫新曲。諾特邦在他洛克菲勒大學(Rockefeller University)的實驗室中研究這兩種鳥的大腦,發現金絲雀的大腦在每年開始唱歌的春天都會變成將近兩倍大,在交配季節即將結束、回到安靜狀態時,又會縮小。這些鳥掌管唱歌與學習的腦區會製造新的腦細胞——也就是神經元。
成人腦中長出全新腦細胞的現象叫做神經元生成(neurogenesis)。諾特邦起初提出神經元生成論時,受到很大的質疑,因為神經元不像細胞,不會分裂。後來才有研究發現人腦中有神經元幹細胞的庫藏,神經元幹細胞可以轉化成其他細胞。但是當時還沒有這個知識,所以許多專家並不認同諾特邦的發現,認為這幾隻吱吱叫的小鳥只是特例。十年後,科學家證實了成年人的大腦也可以生成神經元:發生的位置就在海馬迴。形狀像馬蹄的海馬迴是記憶生成的重鎮,位在大腦深處,皮質層底下。
海馬迴使我們可以學習新資訊,統整這些習得的訊息,再把它儲存在長期記憶中。這是一個龐大的建檔系統,也儲存著物品位置的記憶。若沒有海馬迴,我們便會記不得自己住在哪裡、找不到鑰匙。阿茲海默症患者之所以想不起這些事情是因為阿茲海默症最先衝擊的就是海馬迴,接著才會影響大腦其他區塊。
需要記得很多事情的動物的海馬迴比較大,例如松鼠。松鼠會在夏天藏匿堅果,待冬天再挖出來;或是倫敦的計程車司機,他們必須通過「知識大全」(The Knowledge)考試:背下查令十字地鐵站(Charing Cross)向外六英哩範圍的兩萬四千條街名和五萬個地標。艾莉諾.馬奎爾(Eleanor Maguire)和她在倫敦大學學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的同事進行了一個為期五年的研究,發現這些計程車司後側海馬迴的灰質比一般公民多得多,甚至也比倫敦公車司機多,倫敦公車司機只需要跑幾套固定路線就可以了。
馬奎爾的核磁共振掃描影像證明,成為計程車司機的人的海馬迴並不是一開始就特別大,而是學習街道名的過程使其長大。換句話說,認知練習可以使大腦有實質的改變。這個發現意義重大,因為這代表就算年齡增長,我們還是可以訓練大腦。
──本文摘自三采文化《百歲時代:當長壽成為常態,我們該如何活得更好?》一書,卡米拉‧卡文迪許 著